税收优惠下暗藏滥用税收协定玄机

作者:方亚军李千阳王隆武战营

200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巴巴多斯共和国签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巴巴多斯政府关于对所得避免双重征税和防止偷漏税的协定》。10年后，一起涉嫌滥用税收协定的反避税案件进入我们的视线：巴巴多斯MRS公司在中国取得股权转让收益，涉嫌漏缴应缴纳企业所得税4200多万元。

案件背景错综复杂交易情况疑点重重

2010年12月，巴巴多斯MRS公司向陕西省西安市地税局某分局提出享受中国和巴巴多斯税收协定待遇。该公司将其持有的西安HP置业有限公司100%的股权转让给西安HH购物中心有限公司。协议股权转让价格为7.74亿元人民币，转让成本3.28亿元人民币，转让收益超过4亿元人民币。该公司依据《协定》的相关规定，申请享受不予征税待遇。

该公司注册于巴巴多斯，未在中国设立办公地点，但其持有国际受限责任社团执照，投资方为美国HP公司。2008年3月，该公司在西安市设立HP置业有限公司，之后购置了大量房地产。2010年9月，该公司转让了西安HP置业有限公司100%的股权，同年11月办理了股权过户手续。

试推算，如果以10%的税率概算，申请享受不征税的金额将达4000多万元。税务机关接到申请后，进行了初步分析，发现诸多疑点：巴巴多斯是国际公认的避税地，该公司居民身份是否真实？受限责任社团哪些行为受限？它存在的商业目的是什么？有无实质经营行为？

2011年5月29日，西安市地税局某分局发出《税务事项通知书》，要求该公司提供相关材料。随后，税务人员剖析了大量的证据资料，发现众多避税疑点：其一，该公司没有合理商业目的。其二，该公司未从事实质性经营活动。其三，该公司的资产、规模和人员配置与所得不匹配。由此可以断定：该公司并不是一般的巴巴多斯经营纳税户，它具有明显的导管特征。

税务约谈正面交锋避税企图终告破灭

税务人员详细分析已掌握的证据资料，对该公司这一避税目的带来的税收利益作进一步确认：这个利益数额惊人，折合人民币4200多万元。通过对这项税收安排获利差异的分析，众多证据不谋而合地共同指向了一个推断：该公司不能按照2000年版的中巴税收协定享受免税。

随后，西安市各级地税局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先后与该公司进行了4次约谈及一次协商谈判。2011年7月和9月，专案组分别就该项税务事项与该公司代理人陈某进行了两次约谈。专案组认为：仅靠税务机关来开展反避税调查还远远不够，还需求借助政府协税机制探求避税真相。2011年11月，专案组将公司案件情况书面向西安市某新区管委会进行汇报，争取地方政府的理解和支持，并对案件的调查工作提供线索和帮助。在各方的努力下，专案组与案件的相关责任人吴某进行了第三次约谈，通报了已掌握的证据资料，并准确、直接地阐述了税务机关对案件处理的观点，但仍未获得对方意见。

2012年6月，专案组与该公司进行了第四次约谈，告知纳税人案件的处理决定。随后，发出了《税务事项通知书》，书面通知纳税人不予批准享受中巴协定待遇的决定。

复议及诉讼期过后，2012年11月，专案组与该公司代理人陈某就股权转让是否享受协定待遇进行了最后协商。再次陈述了该公司无制造、经销、管理等实质性经营活动，判定该公司存在不具有合理商业目的，对其申请享受《中国-巴巴多斯税收协定》待遇免征股权转让收益非居民企业所得税不予批准的决定。

在这过程中，该公司代理人陈某始终表示该公司认为其符合协定规定，应该享受协定待遇取得免税，并强硬提出会采取诉讼的方式要求税务机关撤销先前决定。双方正面交锋多次约谈，仍然存在严重分歧，无法达成一致共识。

案件似乎陷入僵局。专案组请示陕西省地税局并通过国家税务总局联系到中国驻国际联合反避税信息中心JITSIC英国伦敦办公室的主管当局代表。借力这个平台，通过与中国常驻代表多次沟通，最终从国际联合反避税信息中心相关国家税务主管当局取得了关键性证据——该公司已经在美国依法缴纳所得税。2011年12月和2012年5月，收到JITSIC伦敦办公室两份回函和美国国内收入署JITSIC代表专项情报回复，证实了此项股权交易的实质。情报显示：该公司在美国税法不被视为独立的巴巴多斯公司，而是美国公司的一个分支机构。其母公司2009年度对其所有收入和费用均在美国作了申报。也就是，该公司在中国取得的转让HP股权的收入实际上并入美国母公司的收入并在美国纳税。通过JITSIC的重要情报，进一步证实了该股权交易的实质，与已掌握的内部证据一起形成了完整证据链，有效识别和遏制了该公司试图利用国际间税法差异和税收信息交换局限性而实施的不良税收筹划。

2013年1月，专案组将充分的证据和严格的法律法规呈现在该公司的代表面前时，该公司承认存在避税的事实。根据《国家税务总局关于加强非居民企业股权转让所得企业所得税管理的通知》（国税函〔2009〕698号）规定，在计算股权转让所得时，以非居民企业向被转让股权的中国居民企业投资时或向原投资方购买该股权时的币种计算股权转让价和股权转让成本价。税务机关将该公司取得的7.74亿元人民币收入和股权成本3.28亿元人民币按照2010年11月股权变更日期的汇率6.6408折算为美元，确认转让所得6700余万美元，再按照扣缴税款当日的汇率6.2992折算为人民币，乘以10%的税率，缴纳税金4216万元。